成都王新旻
窗外雪飛,有一些落在窗玻璃上,慢慢地滑落,留下幾條美麗的水痕。為了醫(yī)好多年來的都市失眠癥,我搬家到這遠郊之地。剛搬來時,這里是一片稻田,碧綠的稻田間白鷺飛起飛落,如一幅油畫,F(xiàn)在的窗外也是一幅絕美的畫。只是綠色稻田換成了白色的雪野。
“爸爸,快來看哪!”循聲搜尋,看到一個小男孩,四五歲的樣子。穿著一身帶帽的紅色鴨絨棉衣,像一個玩具娃娃。在他面前不遠處的雪地上,落著兩只黑烏鴉。小男孩試圖靠近它們,又不太敢,所以才呼喚爸爸。但小男孩的爸爸一直未出現(xiàn),一會兒,小男孩也跑掉了。
小男孩的出現(xiàn)讓我想到了康康,我的兒子,現(xiàn)在另一座城市里?悼5歲那年,也在雪地上喊過爸爸的。哦,那也是春節(jié)。一場大雪,遮蓋了那座曾是大宋京都的開封古城。那天,依照約定,我去將兒子從他母親那里接過來與我團聚――離婚時,她爭得了兒子的監(jiān)護權(quán)。我在那座城市擁有一座房子,房前有一個小小的庭院。
雪下得很厚時,我便與兒子一起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。當然,我們父子倆各干各的。半天功夫,雪人堆成了,我用春節(jié)寫對聯(lián)準備的墨水,為大小兩個雪人畫了上眉眼、嘴巴,又用紅紙為他們各折了一頂帽子戴上去。我問兒子:“雪人還缺什么?”兒子響亮地指著大雪人說:“爸爸你沒有鼻子啊!”我也指著小雪人:“這個小家伙也沒鼻子呀!”于是我們父子倆開心地大笑。兒子馬上跑進廚房,拿著兩個紅蘿卜跑出來,大叫:“爸爸,給你鼻子!”雪人于是就有了一個俄羅斯人那樣又紅又長的大鼻子。
對著自己平生的第一件杰作,兒子看了又看!鞍职郑覀円院竺磕甓级蜒┤撕脝?”
“那當然,只要下大雪。”
第二天是除夕,我?guī)鹤尤ニ诹硪蛔鞘械墓霉眉疫^春節(jié),三天以后才返回。還在路上,兒子就開始記掛他的雪人了!鞍职郑┤藭粫诩业戎覀?”
“哦,也許他們已經(jīng)回家去了!
“雪人也有家嗎?他們自己會走路?”兒子驚奇地問。
到了家門口,當我用鑰匙打開院門時,兒子搶先沖了進去,馬上大叫起來:“爸爸,雪人真的回家了!他們怎么走的呢?大門沒開呀!”那時兒子還不懂,我怎么解釋也沒用,但雪人回家了。兒子哭起來,要去雪人的家中找雪人。我拉著兒子說,雪人的家就在腳下的泥土里,就在頭頂?shù)奶炜罩。明年冬天,雪人還會來的,他們是冬天的客人。兒子想了老半天,似聽懂了我的話,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雪人是沒辦法不融化的,無論再努力再珍惜也留不住。但那些刻在生命中的記憶卻不會融化和消失。那場春節(jié)前的大雪,那番關(guān)于雪人的對話,5歲的兒子也許不會記得很牢靠,但我卻無法忘記,因為那是我和兒子的第一次合作和創(chuàng)作,在我們自己的庭院里。